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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二零章 式(中)
抵挡得住民众的冲击。往往是起事者前门冲到,税官税丁从后门跑路,便算是完成对税使的〖革〗命。

    各县的知县也有了心理准备,纷纷效仿知府大人,对起事百姓以安抚为要,不少县令甚至答应担任名义上的起义首领,代表民众向朝廷上书。当然也有坚决闭门不出的,起事民众亦未过分强求,更没有攻打县衙,两边相安无事,井水不犯河水。

    又过了一天,苏州等地也相继起事。冬月二十二,民变者如山川

    奔腾般涌上街头。上午,在灭渡桥捶毙正yu出逃的徐怡春,之后分别冲向阅、胥二门,四处殴杀税官,乃至缚而投之于河。

    二十三日,民变者找到税官的藏匿之处,殴杀潘行禄、周仰云等十多人,并捣毁其室庐。长洲知县邓云霄竟也参与民变,将捉到的委官头目汤莘、徐成带到玄妙观接受公审,愤怒的民众将二人当场殴死。

    流血使人群沸腾,民变者如群狮冲向苏州税监黄建节的官署,当场将其殴死二十四日,民变队伍又到支持税官的乡绅丁元复家和归某家,焚烧其屋,痛打其人“一个也不宽恕”在持续三日、目标明确的集体行动中,暴力与悲情尽情释放,但哗变者并不扰民,偶有趁乱打劫者,亦为王学党人组建的督察队诛杀。

    二十五日,苏州各城门贴出民变者的榜文,声称“税官肆虐,民不堪命,我等倡义为民除害,力请皇上尽罢矿监税使,复我市面繁荣,无有扰民之意。四方居民各安生理,无得藉口生乱”一时间,江浙一带纷纷相应,各府各县都在击杀天怒人怨的矿监税使,建立民团保卫市面。到了腊月里,起义的风潮席卷整个东南六省,加上四川云贵,一场轰轰烈烈的抗税抗阉起义,达到了高潮。

    然而这次的大起义,又与以往历次农民起义有显著不同。

    首先,与破坏力极强的农民起义不同,这次市民起义虽然暴力十足,始终在指向明确的可控范围内对于矿监税使及其走狗,起义者一个也不放过,但并不伤及无辜。

    比如上海起义当夜,未参战的起义者分区出防,维护治安,凡监狱改过所,硝磺局等要地,防守尤严,救火队亦全体戒备,社会秩序稳定。虽然仍有地痞流氓趁乱打劫,但都被赶来的督察队抓获,并严惩不贷。

    其余地区的状况,没有和海这样理想,但发生的sā乱都在可控的范围内,并末有一处发生大规模的打砸抢。这在农民起义中是不可想象的。

    究其原因,一来是目标明确,市民把所有的愤怒的都发泄到阉党身上。二来,是因为起义的领导者,本身就是城市的权力者王学党人和本地绅商、乃至官僚们,都不愿意看到城市出现sā乱。在琼林党人的指导下,他们通过大量的先期工作,有效地防止了有人趁火打劫。

    还有第三一点,那就是发生在城市,与城市居民丰关,而且是在城市环境中塑造出来的集体行动,虽然引发的原因,和引发农民暴动的原因差距不大基本上都是为了生计。但与农民起义也有本质的区别:城市百姓容易抗争、也容易安抚,因为他们是靠手艺和劳动力为生,失去工作或者薪水无法养活自己,就会抗争,但随时找到工作或者得到合理的报酬,随时就能生存下去。

    而历史上的那些农民起义中,农民彻底失去了土地,就失去了一切,从此徘徊在死亡边缘,再也没有希望,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所以一旦起义,便带着无穷的戾气,常会演变成毁灭一切、推翻朝廷的风暴。

    “简单地说,城市民变虽有抗争,并不颠覆“他们反太监,但不反皇帝。”崇明岛上的江南水师驻地,当年沈默和胡宗宪最后一次对酌的山间别墅中,沈默慢悠悠的向张居正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?”张居正眼睛瞪得溜圆道:“这个古今中外都没有成例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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