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青花罐,龙走纹 · 一
是这么一个结果。从那之后,三人终于彻底失望,本来黄克武最为推崇许一城,结果变得最为憎恶。
一直到我揭破了玉佛头之谜,他们心中才略微释然,了解许一城的用心。可是心结仍未去除,刘一鸣说他至今也不明白,为何许一城当初要那么做。他明明可以把玉佛头的事和盘托出,群策群力,何必拼命自污,把友人全部推开呢?在庆丰楼中,他为何举止如此诡异,生生要逼死楼胤凡呢?可惜刘一鸣说得很含糊,无从得知。
刘一鸣最后说,也许除了玉佛头,还有其他什么事情,迫使许一城不得不忍辱负重。如果他当年足够聪明,看破此点,许家也不必承受那么多苦难了。刘一鸣写到这里,充满自责,说最近几年,梦里屡屡回到当年东陵,梦见许一城阻挡在陵前的身影,他这才下决心推动许家回归五脉,否则死后没脸去见许一城。
草稿写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
因为是传真件的草稿,所以我还能看到刘一鸣的修改痕迹。我注意到,后面还有半句话,但却被涂掉了,涂抹者是一笔一笔认真涂黑的,连形状都看不出来,更别说辨认汉字了。
我放下传真件,站起身来,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望去,心潮澎湃。
东陵的故事我知道,那是文物史上的一次浩劫。我爷爷再如何天纵英才,也没办法阻止这次悲剧的发生。可我能想象得到,他站在东陵之前,孤身一人挡在孙殿英的大军之前。一个孤拔坚毅的身影,在滂沱大雨中绝望肃立。
那种澎湃的意念,几乎可以跨越时空,让后世的孙子泪流满面。
“爷爷,我不会让您失望。咱们许家,一定会坚持到底。”我面对着窗外,双目清亮,不再有半点迷惘。
次日一早,柳成绦果然如约出现在宾馆门口,他衣冠楚楚,须发皆白,频频引人侧目。他一看我们俩下楼,咧嘴笑道:“两位,我这边有眉目了。我老板愿意见你,不过得在我们公司里头。”
这个回答,在我的意料之中。他们一定不肯放弃主动权,但我坚持要见高层,折中下来,只能是我去他们老巢了。我没有再纠缠什么条件,立刻答应下来。
刘一鸣的意外辞世,让我的紧迫感更加强烈。这事,不能再耽误了。
柳成绦一伸手:“公司不在绍兴,得麻烦二位出趟远门了,上车吧。”说完一辆桑塔纳开了过来,规格不低。
“稍等片刻。”我学着他的样子鼓了几下掌。柳成绦一愣,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忽然之间,七八个记者模样的人涌了过来,旁边还有几台相机和摄像机跟拍。带头一个女记者把话筒伸向柳城绦:“柳先生,我是绍兴晚报的记者,你这次来绍兴寻找民间手工艺人,挽救失传绝活,是出于国家安排还是个人兴趣?”
柳成绦有点蒙,我走过去,亲热地扶住他的肩,对记者说:“柳先生是一位热心公益的企业家,他珍视民族传统,一直想做一些有益的事,回馈社会。他上次来到绍兴,看到很多民间手艺者慢慢老去,可一手绝活却没有人愿意学,不少已经失传,令人扼腕。柳先生感慨之余,决定投资一大笔钱,用于民间传统工艺保护。八字桥的尹银匠,就是他决定资助的第一位民间匠人。老尹,你过来。”
尹银匠战战兢兢地走过来。我把我们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,继续对记者道:“我们已与柳先生达成共识,今天就去他们的基地,去录像,去研究,可能还会收几个徒弟,把咱们绍兴银匠的绝活保存下来。这只是个开始,今后柳先生会致力于拯救更多民间艺术。这样才不会断掉我们文化上的根,为子孙后代留下珍贵财富!”
我说得热血,记者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。
趁着他们嘁里喀喳拍照的当儿,柳成绦低下脑袋,两条白眉几乎汇成一条粉笔线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