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旁支与主家
之后,斐敏微微拂须,仿佛陷入了回忆,“汝父,子昀也是极好学问,博闻强识,当年游学齐地,也是一段佳话……贤侄有汝父遗风,欲精进学问,子昀若是有灵,定也感到欣慰,不过……”
斐敏话头一转,“不过汝若是游学,那么子昀所留共计百余卷藏书要如何处置?这一路山高水远,况且现在世道不平,若是不慎损坏遗落,岂不是抱憾终身?”
“叔父大人所言甚是,若依叔父之意?”
“若依我之见,不若贤侄将子昀所遗暂寄叔父家中,待贤侄游学回来,再还与贤侄,如此一来可减轻贤侄奔波之苦,二来也可保全子昀遗存无忧,贤侄你看如何?”
斐潜沉默良久。
他知道所谓暂存只不过是个托词,一旦交出就别想着能够再要得回来。
在汉代,知识就是无价之宝,而作为知识的载体书简,有着绝高的地位。
这些藏书在古代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书籍,更代表的是一个家庭的底蕴,是一种传承,一卷书简价值千金不为过,许多寒门弟子甚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一卷书简。
河洛斐家家主斐敏一方面是看斐潜年幼可欺,另外一方面再加上斐潜家中尚未有后,后继无人,作为斐家家主,当然责无旁贷不允许家中所学旁落。当然,最重要的是这些藏书太值钱了,他作为家主,家中也仅仅藏有八百出头不到九百卷书简,斐潜这子居然就有百余卷,岂不明珠暗投,若是能取来,他就可以号称有千卷藏书之家了!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称呼!
斐敏原本就垂涎,现在斐潜竟然自己送来门来给这么好的一个借口,岂能轻易放过?
斐潜心中不由得感叹,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啊!在世家眼里,先家再国,家在国先,时时刻刻都家族利益高于一切。
无奈,人在屋檐下,不能不低头。更何况斐潜只是作为旁支,更是没有过多的话权利,家主能够亲自接见并亲口以一个“暂存”的借口来索取,已经是看在多少有些亲属关系,当然更重要是看在那么多的藏书面子上了,若是普通寒门,甚至可能指派一个家奴登门了事。
“善。叔父大人所言甚是,但……”斐潜知道这种事情自己绝对无法拒绝,不过也不能给的太痛快,让这些家伙看轻了,“但家父生前最爱齐论,常常爱不释手,不孝子睹物思人,不忍离分,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在身边的。”
真以为我斐潜好欺负?最值钱的齐论不能给!
总所周知,秦朝的时候秦始皇焚书坑儒,把儒家的人杀得七七八八,到了汉代,风水轮流转,轮到儒家风光起来,汉武帝时期更是达到了顶峰,朝野上下独尊儒家,废除百家,许多百家弟子不得已转学儒学,而坚持不改的则被杀的杀,抓得抓,更多的被驱赶配到了边疆。
到了现如今东汉末年,儒学就是唯一能登上朝廷的学问,而儒学最重要的学术著作就是《论语》。
《论语》自战国前期成书问世以后,因口口相传再手抄笔录辗转反复,字句往往有所差异。西汉末年,汉成帝帝师张禹以《鲁论》为主,结合《齐论》编定的《张侯论》,有1篇。
《齐论》就是斐潜父亲当时游学齐国收集到的,虽只是残篇,但在当时的儒家眼中,价值也是连城,千金不易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斐敏颤抖的胡须,很是不舍,但是斐潜把“孝”字大旗高高举起,总不能让斐潜不尽孝道,那岂不是违背了儒家最根本的思想道义之一么?
“贤侄就留三五卷在身边,也算是可以了吧?”斐敏仍然不死心。
斐潜坚定的摇摇头。
“唉,也罢,就依贤侄。”斐敏虽遗憾,但是大部分能搞到手,不用撕破脸皮,也算满意了,毕竟斐潜也算是斐家之人,闹得太过引人耻笑,只是可惜